【歷史武俠】克段 - 第二章-2

天無雲掛，頂有金烏，發魂蒸汗，乾唇裂膚。

「何柊，再……再一口水。」掘突頭腦昏脹，緊抓駿騎，左右搖擺。

「公子，打明兒起，咱夜間趕路，免招顯眼。」何柊換個說法，勸著掘突。

掘突分明，正待拒絕，不知怎地剛要開口，眼前一花，咕咚落馬。

「公子，公子！」何柊趕忙下馬，將掘突拖到路邊樹下，解衫灌水。

「這位小哥，準是中暑了。」一位老漢打田邊走來，頭戴斗笠，肩上扛著兩擔大綠西瓜。

「這位老哥，我家小弟頭次出得遠門，不想於此地中暑。還請老哥一旁守著，這兒有些銀子您拿去，我好弄點水來，給我家小弟解暑。」何柊道。

「解暑？解暑哪裡是你這方法。」老漢搖頭「帶上你家好馬，隨我回去便。」

「這……」何柊略為遲疑。



「且讓你家小哥曬唄，過會兒曬死了拖遠些，我這兒可是要做生意的。」老漢說罷，作勢便去。

「老哥且慢，我哥兒倆這便隨您過去，有勞您老帶路了。」何柊手腳俐落地將掘突扶上馬鞍，並用韁繩繞了兩圈，確認穩妥，方才牽起兩匹馬兒，循著老漢方向快步跟去。

老漢領著一人二馬，疾步走向一間極簡陋的茅屋。以這年紀的漢子來說，肩挑兩擔西瓜，居然還能走得如此迅速，著實不大尋常。

何柊待覺不對，正要轉身，老漢呼哨一聲，四下湧出大批山賊。

「這筆買賣，不錯，有賺頭。」為首山賊笑道「瞧這兩匹駿馬，準能估個好價。至於這兩人嘛……」為首山賊一頓「瞧你們這身衣裳，不是公卿就是士子，生生放走，必留後患，兄弟們一併打殺便。」

眾山賊「唰」聲齊拔兵器，團團圍住兩人，眼看就要一擁而上。

「且慢！」何柊忙喝一聲「我家公子非比常人，若我家爺知道了，你這幫子賊人，個個死無葬身之地。」

山賊們轟聲大笑，一名瘦長山賊獰道「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也沒用，廢話少說，速速受死唄！」語畢進手狠劈一刀，何柊連忙閃過。

只見數十名山賊圍著一人兩馬連番進攻，何柊身手倒也不弱，只是心繫掘突安危，左右不肯離開牲口，手腳施展不開，身上連吃淺刀。

「一群蠢材，讓我王扞親自會會這小子！」呼喝間，山賊首領王扞劃開雙斧，加入戰局。

不愧山賊頭兒，一雙六十來斤的巨斧居然被王扞輕易擺弄，左右交旋如兩頭巨鳥。王扞聽得弟兄呼喝，越顯精神，硬要弄巧，空中翻轉半個鳶子，自上而下，劈首而來。

何柊見雙斧來勢兇猛，不敢直迎，雙腿一滾直攻王扞下盤。

這何柊使把盤花銅刀，一套滾地刀法左右翻轉。王扞下盤不靈，半個鳶子功力盡現，何柊眼尖，全力展開削、點、挑的本事，專攻王扞下盤，混的王扞腳下不穩。

耳聽王扞連番怒吼，擺動雙斧猛劈地面「龜兒子有本事和爺實打實的來一場，這挖地道鑽樹洞的不是賴蟲就是王八，算不得好漢。」

何柊不答，連番進攻，尋著空子正要削向王扞腳底，眾山賊見情勢不對，呼哨一聲奔向掘突。

何柊大急，不顧王扞巨斧，一個後翻旋即直奔牲畜。

這可犯了武林大忌，何柊後門大開，毫無防備。王扞一喜，右手巨斧脫手飛向何柊。這飛斧來勢洶洶，眼看何柊就要被斬為兩截，電光火石間，忽地天上飛出一截長鞭捲向巨斧，嘩地巨斧反劈王扞。

何柊眼睛一煞，只見一團火球直撲牲畜。何柊不明敵友，正要喝問，馬背上卻射出一團天女散花，眾山賊吃痛，摀臉掩耳，不敢再進。

話說那長鞭一捲，飛斧直奔王扞。王扞大驚，抬起左斧硬是接下這擊，只聽「鏗」的一聲，雙斧火花迸濺，王扞手臂一麻，左斧脫掌而出。

但那飛釜來勢不減，王扞大驚，不待站穩猛打一個鐵板橋，千鈞一刻之際飛釜削面而過，王扞卻是整身子跌坐在地。

王扞嚇得面色蒼白，渾身發顫，抖著雙手摸摸鼻子探探耳朵，好在只鼻尖擦破一些油皮，眾山賊更是驚得魂飛魄散，一幫夥攙著王扞飛奔而去。

「哈哈哈～」何柊定睛一看，馬上那團火球原一是名紅衣女娃。

只見那女娃年紀尚幼，瞧著年紀還比掘突小上一截，卻是白皙肌膚紅通臉蛋，嬌笑下貝齒微露，水晶似的大眼映著耳上兩只大明珠子，絲緞軟髮以黃金細釵輕輕挽上，十支水蔥似的手指或捧腹或刮臉，指上黃金戒指鑲大紅寶石，一雙小腳踏著蜀緞鞋面，輕輕晃蕩於馬腹，更難得是那副天真嬌憨的笑容，襯得雙頰更加明艷動人。

「看來不必天王老子，有我師徒二人就夠了。」女娃簡直得意極了。

「咳咳，不敢當，不敢當。」一名中年男子一面咳嗽，拖著長鞭，自樹上慢慢滑下。

「感謝貴師徒救助，在下何柊，不敢請教二位何方神聖，高姓大名，來日必有所報。」何柊謹慎的望向這對師徒。

說是師徒，偏生那中年男子又對紅衣女娃相當恭敬，病懨懨的模樣彷彿大病十年未曾得癒，與方才那勁道十足的飛斧大異其趣。

再看那紅衣女娃功力尚淺，但袖中所藏天女散花的機關可相當珍貴。

據說當年武林暗器名將田中，晚年耗盡心力，打造了三把暗器巧機，天女散花即為其一，即便不會武功之人，仍可同時發射大把強勁暗器。如此名貴的暗器機關，竟把玩在那女娃手裡，究竟何人方能獲得這般稀世名器。

緊接何柊轉念一想，若是自己能隨太子微服出城，旁家子弟自然也能。若那老者和自己一般身分，那末以此身手卻對女娃恭敬有禮，倒也說得過去。

「他……他說……他要報答咱們！」紅衣女娃笑得開了，眼角隱泛淚光「瞧這一對寶貝，咱跟了他們這些時日也不知道。說這兩人，毫無江湖經驗，就連營火都是咱們幫收拾的。好容易等到有人上門踩踩盤子，一個還沒開打就先讓人給迷了，另個，專學王八在地上翻來滾去。說要報答咱們，怕也只能裝死學王八了。」

女娃嬉笑，驚動馬上昏厥之人，掘突悠悠轉醒。

何柊心知不妙。太子心高氣傲，偏生撞在這不知那家小姐手裡；糊里糊塗讓迷了，糊里糊塗又給救了。太子全程昏迷便罷，哪時機不選正在此刻醒來。估計太子心裡，山賊砍死事小，遭人譏笑如斯……這可嚴重，大大嚴重。

掘突張眼，一片迷茫，銀鈴似的笑聲不絕於耳。

自己怎麼會這樣掛在馬背上？掘突昏昏沉沉欲翻身下馬，不想何柊怕掘突掉下馬背，讓韁繩在他身上多繞兩圈，掘突掙扎間扯動韁繩，駿馬吃痛「嘶」的一聲抬起前腿，掘突不防鬆手，又是咕咚掉下馬背，眼前一黑，再次昏迷。

「哎唷～我的太子啊！」何柊一拍腦袋。

女娃捧腹大笑，一時不察，跟著摔下馬背，只見那中年漢子俐落轉身往女娃肩上一搭，女娃輕巧一翻翩然落地。

「走吧，咱們座車便在前方。我知道你們要上京的，咱們一道進京便。」女娃在前，漢子在後，往不遠處一輛大車走去。

女娃不忘回頭「怕呀你們，可沒見過這般好看的山賊，隨我進京，不害你們的。」想了想，自個兒也覺有些害羞，面上一紅。侍女拉起簾子，女娃一躍上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