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歷史武俠】克段 - 第二章-4

作為周王朝首都，鎬京街道工整，屋瓦方實，士子賦詠，國人耕食，市販流動，商品入時。掘突看得目不暇給，眼花撩亂。

其時商業不盛，基本依附於貴族，商品有無均來自公卿貴介需求喜好，以珍稀玩物為主。可那商人不事生產，僅通有無，在當時可不是挺能說嘴的行業。

說來鄭國亦非小國，只鄭伯不喜奢華，自也不願一批商人整日價圍著太子打轉，是以掘突所見商人不多，莫說是鎬京這樣的場面了。

何柊謹慎盯著來往行人，就怕太子有個損傷。卻是掘突全沒管上這些，望著市口一名雜耍漢子，看戲入神。

只見漢子拿住三四顆球往身上一拋，那些個球便似知覺般，左溜右滑，總往漢子身上爬去，掘突看得癡了，渾沒發現自己被人群越推越前。

漢子技藝純熟，花溜溜的彩球或飛天或橫拋，或打轉或迴旋，漢子無論踢腿翻滾，跳腳橫劈，彩球始終穩穩不曾落地，掘突大為驚奇。



漢子耍玩一陣，收球一揖，眾人轟聲鼓掌，一條狗兒啣著盤子往民眾身上蹭去。

掘突瞧著人往盤裡扔錢，自覺也該有所表示「何柊，你看賞著多少？」語畢回頭望去，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與何柊散開。

掘突正待找去，偏生狗兒直往腳下蹭來。狗兒在掘突面前放下盤子，滾來繞去，逗趣可愛，就是要人扔錢。掘突呵呵乾笑，拍拍袖子示意沒錢，轉身便欲離去。

「好小子，看完不給錢的。」雜耍漢子煞是不滿，伸手往掘突外衣拉去。

掘突一嚇，橫袖揮甩，不意將那漢子連摔幾個觔斗。

「欺負人哪，欺負人哪，看完戲法不給錢，居然還動手打人！哪家公子在咱周王眼皮底下也敢這般大喇鬧事。」漢子跌坐地上，叫嚷起來。

「你別喊，別喊，這位大哥真真對不住，待我喚得從人，定厚厚打賞於你。」掘突畢竟年輕臉嫩，這一喊聲連忙低頭。

「哎唷打死人哪，這位公子好生蠻橫說要打死我呀。」雜耍漢子咬定掘突不諳世事，加意嚷嚷。

眾人目光一齊射向掘突，剎時掘突真覺無地自容。要走身上沒錢，留在原地卻也不知如何是好，抓耳撓腮，心慌意亂。

「喏，這袋錢幣可夠打賞了，也不擦亮眼睛，你道面前這位是誰，鄭國太子你也敢惹！」一名病懨懨的漢子怪聲道。

「原來是那新入城的鄭國太子……」「聽說他被山賊迷昏……」「傳聞他是偷溜出國的……」「長相倒是端正，不想這般蠻橫……」「隔壁大嬸說鄭太子尚未婚配……」這下可好，圍觀民眾竊竊私語，羞得掘突面紅耳赤。

「嘻嘻～人怕出名豬怕肥，原來便是這般景況。」

這聲嬌笑彷彿穿針細絲直透掘突心坎，他睜大眼睛張大嘴巴，一點，一點，慢慢回頭。

「師父，你瞧，你瞧，他那樣子，真是逗死我啦！」姜虹每一現身，總是這邊笑靨如花，卻又偏在掘突窘迫之際，似乎他生來就是這般呆頭呆腦。

掘突一張臉脹的絳紅「何柊，何柊，立時給我出來，打……打賞雙倍錢幣給這漢子，還……還申伯小姐三倍價錢！」掘突羞憤下聲也抖了。

「來了來了。」此時何柊方撥開人群往掘突身邊靠上「發生什麼事了，太子你受傷沒有？」

「有有有，」姜虹纖手輕指一面笑道「他的心裡傷了，大大受傷。」

「何柊，還不快些拿錢出來打賞！」掘突急喊，只待挽回面子。

「太子，」何柊附於掘突耳邊低聲道「一枚刀幣多重，咱輕裝出門，沒帶這麼多錢。」

-

掘突壓著頭臉於街上疾走，何柊大步跟在後方，再後邊，是姜虹和病懨懨的漢子，這一行人不自覺，走在道上卻十分醒目。

待走進一條巷子，掘突驀地回身，何柊煞不住腳猛的撞上，後方姜虹連忙一頓，病漢子輕輕一搭，姜虹隨即站穩。

「你們，」掘突眼裡彷彿冒出火來「究竟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？」

「太子，咱是一道的，屬下自然跟您。」何柊忙道。

「這鎬京條條大路誰都能走，難道王城你家開的麼。」姜虹漫不在乎的說道。

病漢子則是一語不發，萎靡的縮在姜虹身後。

「我說你們兩個，我到哪兒你們哪，不是跟是什麼。」掘突怒道「你這妖女，沒安好心，天天在我面前晃啊晃的，什麼道理。」

「我哪有，」姜虹一愣「咱們才見第二次面，哪有什麼天天，你少自作多情了。」

說到此處兩人均是面上一紅，一陣尷尬。

「啊啊啊～別……別……別殺我啊！」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，眾人一愣，隨即快步穿越巷弄，沒兩個彎便找著聲音來源。

眾人尚未站定，一團凌厲黑砂撲面而來。

「當心！」病漢子急速褪下長袍往那黑砂一兜，順勢往前方人影蓋去，前方人影全身一縮，倏地飛上屋頂，一躍離去。

病漢子忙的縮手，只見長袍落在地上隨即化作一團黑水，蝕穿地面數個大洞。

「好歹毒的暗器！」姜虹驚呼。

病漢子面容一變「主人，這是混有黑術的斷魂砂，莫非黑術當真混進城裡來了。」

「小哥撐住，我帶你瞧著大夫。」何柊攙扶著牆角一名乞丐，一道黑血自乞丐嘴角流下。

掘突腦中一閃「莫非你便是米兒？」

那名乞丐「啊、啊」兩聲，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只沾滿黑血的玉珮，隨即手上一鬆，斷息而去。

姜虹見狀正要伸手拾去，病漢忙呼不可，姜虹一愣，已給何柊撕下衣襬包去。

姜虹瞪著掘突「交出來。」

掘突一怔「憑什麼，誰先撿到就誰的。」

病漢子一語不發，倏地伸手便往何柊頭臉劈去，何柊忙一低頭，漢子往何柊胸口探去「唰」地撕下一截衣襟，那包玉珮隨即掉出。

姜虹眼明伸手抓去，左方冷風晃動，姜虹一閃，掘突連拳帶掌攻向姜虹。姜虹微微一晃讓去攻勢，隨即拿出一只點穴錐連打掘突肩臂要穴，掘突穩穩守住中門，姜虹一時倒也討不了便宜。

這方何柊與病漢卻是岌岌可危，兩人功力本就懸殊，好在病漢意在玉珮，又念何柊身分，終是讓著。

只見病漢右拳虛晃一著，何柊上當，病漢單腿掃向何柊下盤，何柊急閃已是不及，病漢正中何柊雙腳頸骨。何柊後背沾地立時躍起，卻是尚未站穩即又撲倒，不想病漢本是點穴高手，腳尖直點已中何柊下盤穴道。

掘突見何柊倒地心下大急，雙拳翻動連連搶攻，姜虹畢竟年紀小上掘突一截，又是女子，雖是兵器在手，受到掘突搶攻也是心驚，數十回後慢慢落到下風。

病漢自懷中抽出長鞭，往掘突胸口輕輕一點，掘突只覺一股強風撲面而來，忙的轉身讓過長鞭，姜虹尋著空檔往地上一抓，迅速將玉珮揣進懷裡，與病漢飛快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