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歷史武俠】克段 - 第二章-6

華燈初上，太子殿早已昇起曼妙樂舞。

「兄長，你我兄弟終得見面，作弟弟的實在歡喜，宮湦再敬兄長一杯。」周太子一飲而盡，侍女隨即滿杯。

錦墊繡榻，數名美貌歌姬或斜或臥，體若無骨，軟軟靠於宮湦身旁。

掘突坐於下首，几前滿擺酒菜，正襟作危，目無旁視。宮湦一使眼色，立時有兩名女子一左一右朝掘突身邊坐下，左斟酒右夾肉，酒肉送到面前，掘突卻之不恭，只得勉力吃下。掘突心下緊張，吃喝急了，不經遭酒一嗆，滿面通紅。

「哎呀鄭太子，都是小女子的過錯，」左首女子楚楚可憐的朝掘突拋去一個媚眼「便讓您隨意責罰小女子好了……」那女子仗著太子撐腰，身段直往掘突腿上蹭去。



「沒有關係。」掘突霍地起身，左首女子撲摔墊上，幾名歌姬嬌聲咯笑。

「你……不識好歹！」該名歌姬羞憤望向掘突。

「太子盛情，掘突不勝酒力，此間告辭，還望太子恕罪。」掘突脹紅臉朝宮湦長長一揖，顧不得太子尚未發話，急奔而出。

-

王宮夜裡，燈火通明，掘突盡往暗處走去，待得回神，早已不知身在何方。

掘突左右一看，只見自己所在之處，庭院蕭索，花木凌亂，似是廢棄已久。前方卻是不知何人居住，衛士森嚴，幾名宮女手提餐盒入殿，尚得通報侍衛，方能進入。

掘突瞧著，渾忘方才殿內之事，一股好奇湧上，悄悄掩進這詭異的宮室之中。

閃過幾名衛士進入無燈大殿，掘突潛伏一陣，待眼睛適應黑暗，方觀察殿內環境。

掘突凝神細觀，只見殿中空空如也，全無家具陳設，倒似無人居住。沿著牆面探向內堂，鼻中聞到一股酸腐臭味，強忍鼻息，掘突正自猶豫，前方不遠處房內窸窣，似有拖行之聲。

謹慎摸到牆角往房內探去，數只微光亮在牆上，一名駝背男子將幾名無意識的年輕宮女拖向一只巨大黑鼎。

「不知她們是死是活。」掘突暗道。

那名男人將宮女置於鼎邊一處小小祭壇，口中喃喃念咒。過不刻鐘，黑鼎周圍浮現一層妖異紫光，鼎中緩緩升起一團闇火，男人持續催動咒法，黯火逐漸蠕動，升起一團黑物，黑物具象，形成一隻小小黑龍。

男子雙掌相對，掌間紫光泛現，再將雙掌平平掃過宮女身軀。幾名宮女由地上浮起，周身逐漸發亮，身上湧現一點一點螢白光球。小光球逐漸聚攏，黑龍似是餓得慌了，不待光球完聚，隨即飛身吞食，並四下飛舞，一一吸去剩餘光球。

待得光球全數食畢，男子雙掌一鬆，所有宮女盡數落下，軀體磕碰斷裂。一顆頭顱滾至掘突腳下，臉上原是眼睛之處只剩兩個大黑窟婁，整顆頭顱血肉盡乾，枯如槁木，兩個黑洞直直對著掘突，彷彿死不瞑目。

掘突睜大雙眼，渾身僵直，緊摀口鼻，不敢發出一絲聲響。

小黑龍似是十分滿足，於鼎上翻騰一陣，才又隱入火中，黑鼎紫光逐漸平息。

那名男子將宮女殘肢往牆角一堆，喃喃自語「很好，很好，待得明晚月食之日，便大功告成……」收拾已畢，隨即打開牆角暗門離去。

-

掘突臉色蒼白，一路磕碰，倉皇奔回房中，一入房內隨即緊掩窗門，跌坐榻上大口喘氣。那枚頭顱兩個大黑窟婁，不斷於掘突眼前上下浮動。

掘突抖著雙手端起茶棧，茶水大半潑於几上，喝沒兩口隨即端盆大嘔，直嘔盡晚宴酒食方才罷休。

房門輕敲「鄭太子，您還好嗎？」門外服侍宮女問道「不知您已回房，還請恕罪。奴婢熱湯已備，便請您沐浴更衣。」

掘突忙道「我……我晚上酒喝多……醉了，不勞掛心，通通下去休息吧……我睡下了你們千萬別要進來。」

門外隱約傳來宮女竊笑，腳步遠走。掘突略一定神，端茶漱口，清理穢物，又躡步宮井打水回房，梳洗已畢方端坐榻上，細思此二日發生之事。

「如若那便是黑術，那末明晚必有大事！」掘突一拍大腿「不行，若是出事必先通知宮湦與虹妹避難……」

思及姜虹，掘突不禁浮現笑意，隨即想到日間姜虹與宮湦神情親暱，心下又是一酸「卻原來虹妹早有心上人了……」思及此處一陣苦笑「掘突啊掘突，莫非你真是那陰險小人，得不到便要教人不得善終嗎？」

腦中浮現姜虹天真俏麗的模樣，掘突心上一熱，驀地從榻上一躍而起「不管了，待我知會他們，隨即出宮，回得新城也好，滯留鎬京也罷，總之無愧我心便是！」

深夜子時，掘突推門外出，直奔太子殿上。太子殿衛士盡去，歌姬醉倒，一路走來倒也無人阻擋通報。

走近大殿，忽聞姜虹哭聲，掘突一愣之下停下腳步，輕輕由窗間縫隙窺去。只見姜虹跪倒在地，似是不斷祈求宮湦。

掘突睜大雙眼，不敢置信耳內聽聞……